金钗之年是指多少岁!金钗之年是指多少岁的人

哥哥的尸首从战场上被送回来的时候,我正在家中绣我的嫁衣,前几天还来战报说哥哥带领的军队大捷,过几天便会班师回朝,今天怎就回来的是哥哥的尸首呢?我不信,我不信出征前还说回来要喝我和二殿下的喜酒的哥哥怎么就如此躺着被人送回来了呢?

我不信。一定是哥哥同我开的玩笑,一定是他觉得他这次回来的时候我没去迎接他,又或者是我和二殿下定亲他看不惯二殿下才同我开了个玩笑。他素来爱同我开玩笑。我踉跄着走到哥哥面前,他就平静的躺在那里,一言不发,像是睡着了。我看到从不在外人面前失态的大嫂眼泪里止不住的悲伤,面容凄惨,看到往日活泼的皓儿号啕大哭拽着哥哥的衣角叫他起来同他玩耍。

我是大将军府的嫡女,定安将军的妹妹。

我抱着哥哥的冰冷的身体在灵堂一直坐着,不吃不喝,第二天晚上的时候大嫂带着皓儿来劝我,她说她知道这是我唯一的亲人,这也是她唯一的爱人,既然他不在了,那她就要带着定安府走下去。我看得出来,她的悲伤一点都不亚于我,但她是定安府主母,她不能垮,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她,定安将军府需要她这个主事人,皓儿需要她这个母亲,朝廷更需要她这个表率。

第三天,皇上追封赵老将军的嫡子,安定将军为安定王,圣旨上说赵老将军和定安将军都是为国捐躯的烈士。两代朝臣都为他死在了战场,可不就是大功臣吗?可是我们要这虚职干嘛呢?我只要哥哥回来,我只要他活着站在我面前。

第三天晚上,二殿下也来劝我,他屏退下人之后抱着我说:“璇儿,别这样,人死不能复生。得让定安王入土为安才是。”他还说,这样的我他有点陌生,但是有他在,以前如春风般的我一定会回来的。他的手抚着我的眼睛,轻轻地揉着。我看不清楚他的神情。我的脑袋一片空白,谁的话我都听不进去。

从前,爹爹和娘亲都还在的时候,那时我才十二岁,金钗之年,哥哥在军队中初显才能,每次回来都会告诉我和娘亲很多战场上的事,他每次都说他是何等威风。

“母亲,你不知道,当时敌国那个将军被我打的有多惨,我们大战三百回合,那老匹夫还夸赞我不愧是赵老将军的儿子……”说到高兴时大哥还会拿手比划,爹爹也只是在一旁笑着看他,那时爹爹脸上的皱纹都咧开了嘴。我趴在哥哥肩头芙蓉糕全吃在了脸上和哥哥的肩膀上,哥哥便转过头来笑着说道“璇儿对我的崇拜都从眼睛里溢出来了哈哈哈哈哈……”“我是在想,王家姐姐给哥哥的信值几个糖葫芦!”

这王家姐姐便是现在我的大嫂。如今我也不过青春年华,四年,爹爹、娘亲、还有哥哥却一个一个的离开了我,我可怎么办,这世上只剩我一人了……他们都团聚了,就差我了,这是我晕倒之前最后一个想法。

我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处理好哥哥的后事了,大嫂淤青着眼睛守在我床边,抱着我的手贴在她脸上告诉我我在哥哥的灵堂整整坐了五天六夜,晕倒的时候下人们废了很大劲才掰开我抱着哥哥的手,而我已经昏迷了十天,要不是靠二殿下送来的天山雪莲调命,我恐怕撑不过来。

我想说大嫂谢谢你,但我发现我更本说不了话,大嫂连忙叫我不要说话,好好养着,说大夫说我急火攻心,气血瘀结,没释放出来,只能好好养着。我点点头,想流泪,眼里却干涩的难受。

后来,我慢慢的接受了这个事实,但我开始喜欢一个人坐着。过了几天,二殿下来看我了,说了很多话,我一句都记不住,大概意思无非是等我哥丧期过了,等我病好了就和我成亲。当他说到成亲的时候顿了一下,我苦笑到:“端妃娘娘不会答应的,我现在不仅没了爹爹,还没了哥哥,所有的一切都没了,你们看中的我背后的实力也没了。”二殿下说:“你信我。”我脸上挂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好。”

(二)

现在,我大病初愈,但我仍旧喜欢一个人坐着,哥哥的丧期也过了,哥哥也真的离开我了。皇上突然召见我和嫂子,封了嫂子一品诰命夫人,还许诺我在他的众多皇子里挑一个,给我半年时间考虑,到时候风光大嫁。外人看来无比羡慕,当我看到嫂子时,我才发现,短短两年时间,嫂子耳畔竟有几根白发。

回府后,大嫂对我说我终于可以如愿嫁给二殿下了,她也很放心二殿下。我笑了笑,是啊,我的人生也要往前看了,而且,他也是我心中成亲的不二人选,我的心上人。这半年时间里我常常想起我的家人,我那长着胡子的爹爹,我那温婉却能让爹爹听话的娘亲,还有我那从小教我骑射的哥哥。

二殿下也经常来看我,他说他母妃答应让他娶我,他说等我们成了亲就带我去各种好玩的地方吃很多好吃的美食,他总是很温柔。在快到给皇帝答复的时候,出了一件事,后来我想,若不是这件事,我和他如今也该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了。

那天我和大嫂去为大哥扫墓,回来的时候碰到一个人,是大哥的旧部,他断了腿坐在路边乞讨,大嫂眼尖,看到了他的护心镜,是以前哥哥带领的部下特制的,然后大嫂便悄悄地带他回了家,之后,那人告诉我们,大哥的死有蹊跷,本来他们大捷,但有人送来密报要让哥哥乘胜追击,消灭敌军,而且有情报说,敌军主力已撤退,没有埋伏,“将军本来在情报不确切的情况下是不会追出去的,他让我去打探情报,但是旨意催的紧,他不得不追击敌军,这才……”

后面的话我更本没听到,本来这是一段我不愿打开尘封的记忆,但现在,我记起那天大哥回来的时候嘴唇乌青,明显有蹊跷,我除了和大嫂一样震惊之外,还很愤怒,就因为密旨,十万大军在峡谷中中了埋伏,无一生还,十万大军,多少女子的丈夫,多少父母的儿子就因为一份旨意,葬在峡谷中不分你我。

第二天,那个旧部非要离开,说他要出去办件事,怎么留也留不住,我们只得看着他拖着残破的身躯远去。

第三天,就听说他死在了离安定王府很远的一角茅草屋里,满身伤痕,面目全非。

第四天,二殿下来找我,问我有没有见过什么人或遇到什么事,我说没有。

第五天,大嫂叫我不要告诉任何人这件事,我说这我懂。

第六天,大殿下莫名其妙的来找我,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正式见他,以前也见过他,只是每次都是匆匆照面之后他就走了,在我的印象中他似乎很忙。而这样一个大忙人来找我,让我笃定有鬼,出乎我意料的是大殿下没有打听任何关于那个旧部的事,只是说爹爹和哥哥都战死沙场,委屈我了,平日里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去找他。我朝他福身,道了声谢。我抬眼便看到了他的眼睛,眼神看起来清明,头发高高束起,一丝不苟,发冠金丝镶玉,黑袍金丝,气质一眼便显。不像二殿下常年只束我送他的那根白玉簪,只喜白色衣衫,周身书卷气十足。大殿下眼神刚好和我相对,他愣了一下,接着慌忙移开目光,我越来越确定哥哥的死和他有关系。

第七天,还有半月就要给我定亲的时间了,今天我闲来无事就跟着着皓儿一身戎装去校场,看他练武,皓儿自从大哥走了之后便长的很快,也很懂事,依稀可以看到大哥的影子。过了这么久,我竟差点忘了,大哥当年教了我很多,再次拿起剑时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猛的耳旁有风掠过,脑子还来不及反应,手上的致命招式已经出去了“玉娘收招!”皓儿对我的称呼一直这样,以前觉得叫姑姑太显老,我就让他这样叫我,阿兄还调笑我如此在乎年龄。

幸亏皓儿阻止及时,不过对方也不弱,能接住我这一招也算是武功极高了,没想到居然是大殿下,“本以为练武场来人了,想切磋一下,没想到居然是你,没吓着你吧?”“大殿下哪里话。”我朝他行礼。他抬手打断我:“没想到你武功居然如此惊人,不愧是老将军的女儿,有当年定安王的风采。”他们已经不叫阿兄定安将军了,他们都叫他定安王。

这招厉害那是自然,因为这是当年哥哥教过的里我练的最好的一招保命用的功夫。要说风范,当今恐怕没有一人能赶上哥哥的十之一二,我也不例外。“大殿下功夫了得,臣女甘拜下风。”“还没切磋呢,怎的就甘拜下风了?”他目光灼灼,我有点不舒服。我是真的不舒服。我抢先开口道:“那等下次有机会,必定与殿下切磋交流,今日臣女有点不舒服,就先退下了。”说完便丢下皓儿和他匆匆离开。

回来的路上居然遇到了二殿下,他邀我去坐坐,说好久没见我了,到了金玉楼,酒席过半,我们相顾无言,二殿下说我变了,以前我看着她的时候眼里总有笑容,“本来我以为你是因为安定将军去世才这样的,过段时间就好,可是后来我发现无论我怎样做,你都不在笑了,眼里也没有以前的光了。璇儿,你如今不过二八年华,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是啊,人总是要往前看的,我还年轻,可我的前面有什么呢?一片黑暗,以及未查清又毫无头绪的真相。他又说道:“我听说你哥哥手下有人活着,犯了事,大哥正在查。”看来我的猜测不错,必定是大殿下放出的消息说那人还活着。我摇头,他便又说些别的事给我听,我早已无心听他说话。“为何我如此迁就你,你还是不能变回以前的样子?”突然他说到,他看起来好像生气了,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那你就不要迁就了。”不知道怎么我气血上涌,冒出这句话。说了这句话后他就不说话了,定定的望着我,“璇儿,你冷静一点。”“我很冷静。”话没说完,二殿下便拂袖离开了。我也没想到本来好好的吃顿饭而已,怎么我说了两句话就成了这个样子?

第八天,八杆子打不着的三殿下居然派人往将军府送了很多东西,说本要来缅怀定安王,但临时有事,改天再来。送来的东西全都是依照我的喜好送来的,连衣衫罗裙都是按我的尺寸做的。莫名其妙。

第九天,这几天越来越多的莫名其妙的皇子,甚至年轻的王爷都来府上,送的罗裙估计我穿几年都穿不过来,首饰更是不用说了,我和嫂子都看的眼花缭乱,嫂子说大概他们送礼物的意思是定亲的时候不要选他们,我苦笑了一下,是啊,谁愿意娶一个背后没有实力,空有名衔的女子呢?大家要的都是对自己有利的人。

第十天,二殿下还是没来,所有人都来过了,唯独他,自上次金玉楼之后再没见过面。

第十一天,二殿下身边的人送来一方棋盘,是玉做的,白子通体雪白,黑子乌黑透亮,棋盘方方正正,是件不可多得的珍惜物品。但我不懂他是什么意思,我只得把它摆在亭中。

第十二天,大殿下来的时候我正在亭中摆弄那方棋盘。他没说话,免了我行礼,只是他看着那方棋盘许久。他还是没问关于哥哥旧部的事,一句都没提,他越是这样,我越是肯定。

第十三天,宫里来人量衣服尺码,府上依旧人来人往。

半月后,到了我入宫觐见的日子,昨天嫂子问我想好了吗?我说想好了。到了宫里,宫人们对我都变得格外恭敬,弄得我不知该如何是好。见了皇上,皇上笑眯眯的告诉我我将会是未来的太子妃,将来的皇后,他说我家世代尽忠,爹爹和哥哥有都立下战功,所以我是皇后最合适的人选。还有些话他没说,现在爹爹和哥哥都不在了,我们家没人能威胁到江山,即使将来我当了皇后,也不会出现外戚干政的情况。怪不得前些时间那么多莫名其妙的人来府上,我现在才明白,原来传言不是传言,是真的。

也就是说如果我选了某个皇子成亲而皇帝不反对的话,那么他就是储君的不二人选了。“你看他们每天都在喊朕万岁,可你看,自古以来,哪个皇帝就真的万岁了,朕如今也老了,是时候该考虑立储君了。”皇帝虽然把选择权交给了我,但决定权在他。当我说完我的答案之后,皇帝没有反对,只是说:“只要你觉得合适,那我就不说什么了,嫁给他也不会委屈你。”看来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看皇帝这样和蔼,我差点就问出关于密诏的事情。

婚期定在一年以后,在这一年里,我不用准备任何东西,出嫁的章程按公主出嫁章程来安排。可真是风光大嫁呢,我一人坐在亭中,看着太阳,现在是冬天,阳光很刺眼,却一点都不温暖,但我喜欢这种日子,估计以后这种日子怕是没有了。

当天下午,许久不见的二殿下却出现了,我记得那天早上还有刺眼的阳光,下午却下雪了,很冷,我一直坐在亭中,他还是一身白衣,看起来好像不冷,冠上还是那根玉簪,我不想看他的脸,因为那脸上有太多失望和愤怒,这是我第二次见到如此的他,他就那样看着我。这么久没见,我真的很想扑过去像从前一般抱住他,可是我没有,因为我现在已经是大殿下未来的正妃了。是的,我选择的是大殿下。我想说声抱歉,我还想流泪,我也想告诉他我这么做的原因。但我不能。我在等他说话,哪怕他问问我为什么,哪怕一句都行,但不要像现在这样。可他半晌没说话,只是把那根玉簪从头发上拆下来丢在地上摔成两半之后就离开了。雪越下越大,我依旧坐在亭中,手里是碎了的玉簪,和划破的血,风刮的我想流泪。

后来大嫂知道了之后便拉着我的手说:“其实相较于真相,我还是更希望你幸福,你这又是何苦呢,即使你找到了真相,你又当如何?而且你大哥也回不来了。”我抬手抚摸着大嫂越来越多的白发:“王家姐姐,你这又是何苦呢?”大嫂低头不说话,只是拿过斗篷披在我身上,“大嫂,我想穿那件我还没绣完的嫁衣。”大嫂愣了一下,“好,我找人帮你绣完。”“不,我想自己绣。”大嫂也没多说什么就离开了,离开的时候我看到她眼角泛着点点泪光。

时间过的很快,嫁衣已经绣完了,婚期也将近,大殿下顾辰颂,哦,现在已经是太子殿下了,他来过几次,来了之后也说些不明就里的话,但每次目光总是停留在我脸上很长时间,他应该是在打探我到底知不知道关于密诏的线索,可我似乎都没怎么记住他的模样。我依旧喜欢坐在亭中看太阳,不过现在又多了一样,我还喜欢下棋。现下,有很多官家小姐每天都来拜访我,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但唯独我等的人一直没来。

(三)

大婚那天,皇上皇后很高兴,太子殿下很高兴,所有人都很高兴,我大概也很高兴,我穿着我也不知道宫人们绣了多久的嫁衣,十里红妆,无比风光,最终还是没能穿着我绣的那件,同时这红色也在提醒我为什么选择太子。我要查清真相。但听说同一天岐王也在自己府上成亲,岐王,就是二殿下,太子立储大典刚结束,二殿下顾辰玉便请愿去赈灾,几个月后二殿下赈灾有功,封为岐王,皇上赐婚与其表妹成亲。那看来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呢。

册封大典真的很累,头上的金珠玉翠压的我喘不上气来。一整天我都脑袋空白,晚上,太子殿下来了,他喝了酒。太子挑开我的盖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太子笑,至少挺好看的,眉眼弯弯,嘴角勾起。我不知道我是什么表情,但我看到他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然后,他的神情变的我看不懂,最终变得和平常一般。说了句太子妃见谅还有事情要处理,就走了。

一连几天都没见到太子,他本来就很忙,我也乐的清闲,正好可以准备接下来的事情,我几乎翻遍了太子府所有的地方,还是没有任何线索,然后我又找太子府上的下人,只是我发现,我能接触到的人都是新来的,留下来的老人都是毫不知情和无关紧要的人。看来太子是从一开始就防着我的。

第三天,回门省亲,进宫拜见完皇后,经过御花园的时候岐王夫妻也在,岐王妃站在他身旁,满面春风,很幸福。抬眼看到了顾辰玉也在看着我,四目相对竟让我生出我们还如从前一般的错觉。太子发现了,直接搂过我的腰紧箍着望向岐王夫妻:“二弟和弟妹也进宫了啊。”我下意识的想挣脱,但太子力气很大,楼的很紧,挣脱不开,只得任由他搂着。岐王脸色暗了一截,“大哥……大嫂。”岐王拱手道,顺带看了一眼我身边的顾辰颂。皇帝召见,一路上,太子一直搂着我,紧挨着我,宫里的人都在看着,我尴尬至极。皇帝面前,太子拉着我的手一同接下封赏。皇帝很高兴,说我和太子很般配,岐王现在也成家了,过段时间该去封地了。我看的岐王脸色越来越难看,走的时候暗暗的捏着拳头。

等岐王夫妻走了之后,太子松开了我,又变得客气疏离起来,与我保持距离,我真是看不懂他。此时已经到晌午了,我们回去看嫂子,皓儿已经长得与太子一般高了,脸上有了不符合年龄的成熟和稳重,颇有大哥当年的样子。

一见面还是拉着我玉娘玉娘的叫,还要拉着我去演武场。嫂子伸手拍皓儿的肩膀说:“姑姑现在已经成亲了,你可不能拉着她胡闹了。”,嫂子已经准备好了午饭但宫里有人来叫太子回去,说是有要事处理,太子就先走了,走之前对我说今天不能陪我了,让我回府的时候注意安全,又向下人交代过才离开。饭桌上依旧是以前我和皓儿抢着吃的菜式,不过现在皓儿在给我夹菜,而我也吃不下多少。吃完饭皓儿去做功课,我和嫂子坐在以前我常坐的亭中闲聊,我问嫂子,在太子府我没有找到任何线索,是不是太子知道我的目的,防着我?嫂子说:“难道你嫁给太子就只是为了那件事吗?你就不考虑以后吗?放下吧,玉娘,我看太子对你是真心的,再说了,如果你当真查出是太子所为,那又该当如何?他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也是你的夫婿。“我会杀了他……”嫂子连忙捂住我的嘴,“幸好周围没人,这种话以后万万不能说,这种想法也不能有!”我说知道了。

晚上,太子没回来,他总是很忙。

太子外府中我住的院子里有一株桃树,我每天都坐在旁边的凉亭中等它开花,不过它好像是株枯木。我还是喜欢一个人坐着。有天,有个眼生的下人告诉我有人在等我,叫我一人去见他。我知道,是岐王。我换了男装一人偷偷出府去见他。

还是金玉楼,我进去的时候小二低头告诉我等我的人在包厢。我去了之后,看到他,与往日大不相同,眼神看起来比以往阴沉许多,灰色的袍子让人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感。是了,他今天没穿他喜爱的白色。我带你走,天高路远,我们离开这里。他说。“你对我是真心的吗?”我想,我可能要对不起阿兄了,也对不起太子了。“我对你,日月可鉴。”岐王拉着我的手放在他胸口。“等我消息。”“……好!”我想,我再也不能错过他了。

回府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发生的事情,看来我终究还是放不下他。回府后,太子在凉亭等我,脸色有些苍白,面前是当日岐王送我的棋盘。“你去干什么了?”他定定的望着我。“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罢了。”我冲他摇了摇手里的东西。他手里的棋子一粒粒散落在棋盘上发出悦耳的声音。“过两日等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之后,我带你去岚山散心。”他望着我说到。“是。”我毕恭毕敬的回答。

他站起身来向我走来,抬手想抚我的脸,我后退了两步,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听来里面全是不明的情绪。他吩咐下人把凉亭边上的桃树移走就离开了,我本想阻拦,但最终没说出口,我想既然都快要离开这座牢笼了,就不必再在意这些了。

太子愈发忙了,最近都不怎么回府,每日依旧差人来告诉我晚饭不必等他。不过这样也好,他在的时候总觉得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五月廿二,太子前一晚回来了,说是事情处理妥当,今天带我去岚山,我和太子同乘一辆马车,一路上,车马颠簸,晃的我直犯晕,突然,马车经过一个大坑,他下意识的搂住我,我下意识的想躲开,但紧接着,马车又晃了一下,我们就这样亲在一起了,我尴尬极了,赶忙逃开,可马车就这么大,我还能往哪走呢,太子也有些尴尬,他咳嗽两声,耳垂旁边升起一团红晕。

就这样,我们摇摇晃晃一整天,终于到山顶,早知道这样,我是绝对不会来的。晚上,我和太子被安排住在一起,本就应该这样,现在,外人面前,我们还是得扮演恩爱夫妻。可只有一张床,我只能靠的很里面,太子也睡下了,一夜无话,不过他老是挨着我,搞得我睡的很不舒服。第二天早上我说我腰酸骨痛,侍女们的眼神都怪怪的。

第二天,太子陪我从天星岭徒步走到天阳城。传说这里很多年以前有很多逃难的人快要饿死了,而且后面还有抓壮丁的官兵,一对叫天星天阳的兄弟在杀光了所有追兵之后二人化作一岭一城,天星岭可以帮助逃到这里的人抵御敌人,而天阳城里则有良田千亩,可保这些难民温饱。听完咨客的介绍,太子沉默了许久,不知道在想什么。

晚上到达天阳城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跟随来的侍卫也只有几个,睡到三更的时候,突然有人捂住了我的嘴,我一下惊醒,发现是太子,他小声道“嘘!别出声!”他抱起我滑进塌底。随即,进来很多穿夜行衣的人,其中一个看没人后道:“他们肯定没走远,找!”然后又对着他们的首领说到:“请您放心,他们肯定跑不了。”“那就仔细找!”只这一声,我旁边的太子本来就黑的脸又黑了半截,我也脑袋空白,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因为这声音,我再熟悉不过了。

很快,一把刀就插了下来,太子抱着我一同向外滚去,他们发现了我们,太子抽出佩剑一边缠斗,一边向我这边靠来,我夺了一人的刀,也和他们打斗起来。等我们退到门外才发现,自己带的侍卫也只剩最后两个,好不容易汇合在一起,他们二人以身引开追兵,我和太子朝天星岭方向跑去。

到一处绝壁边发现来人真不少,我们边打边退,已经到无路可退的地步了,我们已经被团团围住,,顾辰玉从他们中间走出来,一身黑衣,显得格外阴沉。他伸手:“璇儿,过来。”“为什么?”我问到,“为了你。”他的手依旧停留在半空,手指上也是他平日不喜欢的玉扳指。“是为了我,还是为了皇位?”我苦笑一声。

……他没回答我,只是说到:“璇儿,到我这里来,你依旧是未来的皇后,而且明天就是,没必要陪他一起死。”他语气一如既往地温柔平和,只不过不再有以往的温润,显得阴恻恻的。

“如果我跟你走,你能放了他吗?”

“……可以。”顾辰玉似乎没想到我会让他放了顾辰颂。“那好,我跟你走。”说完,我向顾辰颂走去。太子是以后的皇上,他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因为皇位不能交到一个准备弑兄杀父的人手上,虽然我以前很爱他。但我是定安王的妹妹,我不能忘了爹爹和哥哥的使命。

我准备刺瞎他的双眼,不论是谁,都不会让一个瞎了眼睛的人做皇帝,我会照顾他一辈子,我这样想。于公,我是安定王的妹妹,护国是我的职责,于私,我爱他,要保住他的命。至于太子,这些天下来,我发现,他治国有方,有颗为天地立心,为百姓立命的心,顾辰颂将来会是一位合格的国主。辰颂辰颂,他会成为别人歌颂的对象。

我刚想往前走去,太子一把拉住我的手,用劲很大,我回头看见他的眼睛很红,嘴角渗出血迹。我转过身去给了他一个拥抱,他反手将我抱的更紧,几乎使出了全部的力气。这是这么久以来我第一次主动亲近他,我在他耳边说到:“永别了,太子殿下。”说完我悄悄拿走他的匕首,挣脱开他,反向走去。抵在自己脖子上:“顾辰玉,你若不遵守诺言放他离开,我就在你面前自尽!”如今我只能去赌顾辰玉对我的情了。

太子和顾辰玉同时出声阻止,我一步一步朝着顾辰玉走去,刚到顾辰玉面前一个不注意手上的匕首被他夺了去,我竟不知他武功如此惊人。顾辰玉反手扣住我的手,红着眼睛问我:“他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赔上性命?”我转过头去不再看他,我整个人都被牢牢圈在他怀里。我绝望的闭上眼睛。顾辰玉用手捏着我的下巴强迫我转过去看着眼前的一幕。

顾辰玉抬手示意手下放箭,我大惊,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挣脱开来,扑身上去想挡住箭。可太迟了,太子身中两箭,向悬崖边倒去,我想拉住他,可是没够到,我不顾一切向悬崖下跳去。顾辰玉想拉住我,但也没来及。我回头看着他,他离我越来越远,悬崖边的风吹的他衣衫列列,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永别。

(四)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我躺在河岸边上,脸被冲来的浪花打的生疼,怀里抱着太子,我不知道我昏迷了多久,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醒来。我费劲千辛万苦把他拖到一个山洞中,生起火堆,这么多年,还以为阿兄教的东西都用不上了呢。我把太子放在草上,拔出太子胸口的两枚羽箭,查看他的伤口,发现伤口并不重,许在多几箭太子就不一定能活了。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太子突然咳血了,咳完血他渐渐苏醒过来,看到我,他似乎有些惊讶,随即,苍白的脸上露出微笑。他喝了水之后又晕了过去,一会儿,他发热了,还一直在说胡话,一直在叫我,我守在他旁边,用布条浸水之后放在他的额头上,但好像作用不大,后半夜天越来越冷,他发热越来越严重,他的衣服都还没干透,而且现在也没药,这样下去,他迟早会出事。我只好脱了他的衣服,放在火堆边上,又解开自己的外裳抱着他,他身上越来越热,我也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我睁开眼睛就看到太子侧过头正在望着我,一脸笑意。还好,我昨天给他剩了里衣里裤。我不知道他看了我多久,看的我心里有些发毛。我想用起身掩饰尴尬,刚坐起来就被拉住了,太子把我圈在怀里,下巴顶在我的肩膀窝里,他抱的很紧,我挣脱了一下,他疼的呲牙咧嘴。我赶忙转过身去查看他的伤势,还好,裂开的不算太严重,但如果不及时处理,恐怕伤势会越来越严重。

他轻笑了一下说的:“如果你看到了这个故事,那你就双击屏幕,不然作者把大家都写死!一个都不能少!”

又差不多半天过去了,两条卖相极差,口感更差的鱼端在了太子面前,他还是那样,眼睛含笑,不过今日我倒觉得他有点好看,许是我看的有点久,太子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一惊,赶忙收回目光,低下头去。

那两条鱼是我吃过做的最难吃的鱼,吃完之后我觉得以后我都不会在吃鱼了,可太子却说这是他吃过最特别的鱼。特别?特别难吃吗?他倒是惯会在这种时候取笑我。

崖底的日子就这样过了三天,很快就有人找来了,侍卫们跪的满地都是,并且禀报说岐王殿下在太子失踪的时候,逼宫失败,端妃被废,岐王现已伏法被囚禁在岐王府邸。太子听后倒也没多大反应,似乎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他紧紧牵着我的手自侍卫之中穿过,像在登基的路上。

原来,那天我们跌下悬崖后顾辰玉回去就带兵向老皇帝夺位,不过老皇帝早就暗中允许太子将大部队暗中调回,顾辰玉部队几乎全军覆没,自然逼宫失败。

我们回去后老皇帝召见了顾辰颂和我,在老皇帝的褒奖中我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太子殿下安排的,很久之前,他就开始监视岐王,从我和岐王见面到我们去岚山,再到岐王逼宫失败。一切果然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果然是老皇帝眼中唯一能继承大统的人选。真是下的一手好棋。

回到太子府时已是傍晚,我已经感到心力交瘁,本以为我回不到这里了,本以为这里以前是一座困住我的牢笼,现在,好像却也是我唯一的去处了。紧绷了几天的神经终于稍有放松,倦意很快袭来。我一直以来都是和太子分房睡的,没顾上吃晚膳就睡去了。迷迷糊糊中只觉得有很多人围着我,真的有很多人,有太子,有下人,有太医,还有许久不见的大嫂。

再醒来,床边是太子,他支着手睡着了,看着眼前这个人,我想,如果不是大哥的原因,或许我在和他成亲之后会像外界传言一般伉俪情深,我或许真有些对不住他,心中生出些许愧疚,眼睛竟也有些湿润,像抬手去抹,发现我的手正北他握着,这一动他醒了,眼里满是血丝。看我醒了,他像是怕我怪他连忙想松开我的手,我却没有松开他的手,对着他笑了笑,他先是一愣,随即高兴了很多,眼中放着光芒。然后连忙召来太医,又是一通折腾。

太医说我的病是以前落下的病根,需要按照以前的药方来调理,否则只是治标不治本,一切都是徒劳,没一会儿,大嫂便拿着我以前的药方进来了,要不然说大嫂细心呢,过了这么久的东西竟也还在。只不过太医看着那张药方眉头越皱越紧,他让大嫂和太子借步说话。太子回来之后本来苍白的脸上面色更加凝重,我话还没问出口,他抢先道:“璇儿,你先好好将养着,没什么大问题。”此话一出,我便知道肯定出了什么问题,大嫂进来后我问她,她也不告诉我,只是让我好好休养,说身体没什么问题。大嫂陪我到傍晚时分就恋恋不舍的回去了。

过了一会儿,太子端着食物过来看我,我说说下午我吃过了,现在想不想吃些东西,原也是才吃过不久,现在也吃不下,我便摇了摇头。他坐过来,轻轻的摸着我的额头,这次我没有拒绝。丫鬟端过药来,太子扶起我,让我靠在他的怀里,亲自喂我吃药,药太苦了,吃完之后我皱了皱眉头,突然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嘴里多了颗蜜枣,只不过是用太子的嘴送来的,温热的唇轻轻地抚上我的嘴唇,我竟觉得这枣有些甜。晚上,太子一直抱着我,让我想起在悬崖下的日子。

几天后,我的病情有所好转,可以下地走路了,这几天天气不错,我便去以前我最爱的亭中坐着,我发现,亭子旁又有了一株开的正盛的桃花,问了小丫鬟之后才知道,那次,太子是让园丁把那株枯死了的桃花树换成活的。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近老皇帝想提前退位,太子在忙登基的事情。我一直没忘记那天太医的神情,就私下叫人又把他请了过来,但太医接下来说的事,足以让我再病一次了。太医说,那张药方中雪莲确实是可以救我的命,不过里面还有一味药,是一种极其罕见的毒药,服下之后几年才会发作,刚开始,只是会经常晕倒,到后来发作时患者极其痛苦,而这种药的花制作的粉可以缓解,但几乎没办法化解。

送走太医,眼前闪过无数记忆碎片,我曾经不顾一切要在一起的人却这样对我,从我和他相识到相知再到相爱,每段记忆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只是现在,这些记忆令我一阵阵眩晕。原来在他眼中这些情谊不过时权衡利弊罢了。晚上太子回来时我正在榻上我告诉他我知道了,他眼里的担忧越来越重,更多的是心疼。我努力轻笑着宽慰他,没事,我会活着的,现在有你,我什么都不怕。他过来轻轻的抱住我,就这样,我在他怀中躺着,我想,如果不是因为哥哥,我可能也不会嫁给你。

(五)

第二天早上,太子问我今天想不想出去走走,这几天他都不忙,可以一直陪着我,我笑了笑,好。走在街上经过岐王府,我们都在沉默,我转身想离开,太子拉住我,说进去看看吧,我本不想进去,但太子牵着我的手已经到门口了,他向门口的侍卫交代了几句,就站在门口了,他不打算进去,我正想问他,他从下人手中接过一方棋盘递给我。是当时岐王送给我的那方。“有些事,还是去面对比较好。”

……

“好。”我点点头转过身来,深吸一口气,推门走进去。当年门客不断的岐王府现已是芳草萋萋,满目萧条。穿过前厅,在一处凉亭中见到了岐王,他眉眼间早已寻不到往日的温和,白衣也早已有了许多褶皱,上面沾了好些灰,看到我进来,他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扑上来拉住我的双手,我手里的棋盘被他撞散,落在尘土里。

“璇儿,你来看我了,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我抽开手:“顾辰玉,你不该拿我们三年的情谊来做棋子,不该的。”我胸口像是被一把钝刀扎着。

他披头散发但容颜依旧,他又拉起我的手牢牢的握住我的手往他的脸上放去:“璇儿,明日我来娶你好不好?你绣的那件嫁衣我保护的很好。我知道你是为了皇后的位置才选择的顾辰颂,对不对,对不对?明日,明日我就是皇上,我封你当皇后好不好?明日我登基了就没人能阻止你我成亲了,父皇不能,顾辰颂不能,赵胤也不行!”他们都说顾辰玉疯了,自从他起兵失败后就疯了,所以才保住了性命。

我看着眼前的人,他自顾自的向后走去,口中念念有词:“明日我就是皇上……”他自始至终都想弑父杀兄,取代皇帝,只不过给这些行为赋予了一个借口,那就是我。

我蹲下身去,将地上的棋子和破裂的棋盘一粒一粒捡起来,放在他身后的桌子上,他仍旧背对着我口中还在念。

“你当初送棋给我的意思是我们的三年在你眼里也是一盘棋,只是我看不透对吧?”他突然不念叨了,停下了动作。“顾辰玉,我的三年,你不该放在你的棋盘上的,既然你心里没我,那你就不该来招惹我。我们,此后就不见天日吧。”我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扎进心里的那把钝刀拔出来时疼的我出不过气来,我快步向门口走去。

“玉娘!”我鼻子一酸,脚步顿了顿,手停在了门扣上,最终还是拉开了大门迈了出去。

门外是背手而立的顾辰颂,我清了清嗓子又犯他面前拉起他的袖子道:“走吧。”他牵起我的手将我扶进马车,笑的一脸和煦。

马车内是他先打破了沉默:“你好久没见子皓了吧?他最近可是军营中出尽了风头。”他话说完我才发现马车的方向不是回太子府的路,而是去定安王府的方向。“是很久了,上次他随军历练回来我都没去看他。”顾辰颂点点头,手轻拨过我饿,间的碎发,我朝他笑了笑。

到了定安王府才知道皓儿最近都在军舍里,我一时兴起拿出了当年那套戎装换上。去军营自然不能绫罗绸缎,长长节节的。我一身戎装出现在顾辰颂面前的时候他笑道:“璇儿风采依旧不减当年啊。”我想了想才记起来,我曾经还在演武场和他交过手呢。

接上嫂子我们就像着皓儿所在走去,在快到军舍不远处时,透过小窗看见子到,挺拔俊秀的身姿站在那里,恍惚间我仿佛看到了阿兄,真的太像了。阿兄仿佛又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了。听到动静皓儿转过身来,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拉着我爬树摘桃的小孩子了,脸上的稚气还未全退,却有一种威严肃杀之感浮现出来,剑眉星目。“太子殿下,”他向顾辰颂行礼。顾辰颂让我们不要拘谨,说今天他只是以我夫婿的身份来的,说着还紧紧拉住我的手,眉眼间全是笑意的看我一眼,我低下头去脸上热热的,感觉胭脂都遮不住。

“娘亲,你看玉娘”皓儿打趣到,大嫂拍了皓儿一下:“还是这么没大没小!”我笑道无碍转过头去发现顾辰颂眸子暗了暗。我也没过多在意。整个下午我们都在演武场上,不知不觉间天已经快黑了,到安远王府吃过晚饭后我一直挨着大嫂聊天,我们本就是多年挚友,再加她做我大嫂这些年我们关系更为要好。顾辰颂看我没有要回去的意思就让我留了下来,他自己回去了。

入夜,我和大嫂躺在同一张塌上聊天。聊着聊着大嫂问我打算什么时候要个孩子。我尴尬的说到虽然成亲这么久了但我和顾辰颂还没圆房,皇后那边也催过好几次了,但顾辰颂对我一直相敬如宾。我说这样挺好的。大嫂也没再多说什么,其实有些事情就像一根刺一样扎在大家心里,虽然表面大家都看似淡忘了,但实则是大家都不想踩在痛处。我不知道我还能活几年。

(六)

顾辰送这几天了都没怎么见他,老皇帝真的已经很老了,他要提前退位做太上皇,顾辰颂的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在同一天,他没有侧妃。在这几年里诸多大臣都上书表示太子应该为皇家开枝散叶,也有很多大臣变着法子的把自己的女儿背着我引荐给顾辰颂,但他都拒绝了,而且在我面前只字不提,怕我知道了烦心刻意不让我知道,不过他不让我知道并不代表我不知道。

最近又有人提议要立侧妃,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他们的理由从刚开始的开枝散叶已经变成了将矛头指向我,说我一直无所出。如果不是太上皇还在的话那他们大概会废了我吧。

这天顾辰颂被太上皇叫去商量登基的事,而我正在那株桃树下坐着,突然有人禀报说王大人求见,我本想回了他太子不在,可来人点名说王大人是来拜见我的。王大人,我如果没记错的话他有一个貌美如花的嫡女,他来找我什么事我大概也能知道。外界只传言我这个太子妃贤惠大方,只是几年了无所出,倒是从来没说过我其他什么。王大人估计是想从我这想想办法。

王大人是宰相,如果没有我,他的女儿就是皇后的不二人选。他来见我的时候带着他的女儿王言芷,确实是貌美。王大人从一见我之后就一直在说,说了一下午,我很好奇他是怎么说这么多话一句都不带重复的,反正大概内容我也没记住,就由他一直说,直到他的茶盏中的茶水颜色都变白,直到王言芷都不耐烦了,他才慢慢停下来,最后他说道还望太子妃成全。

成全?我当然成全。只不过王大人得仔细给我讲讲当年关于安远王的事,那份秘旨可是由当年还是兵部侍郎的王大人亲自宣读的。

王大人看我已经知道秘旨是他带过去的之后倒也不避讳了,把所有的一切都对我和盘托出,从他的口中我了解到,当时朝廷中人分为两派,一派反对追击的,大家都觉得穷寇莫追,况且再往敌人深处对我军极其不利。一派觉得应该赶尽杀绝,不留余地。但后来,当时的大殿下和二殿下下朝之后都去单独找过皇上,第二天一早,一封要了阿兄性命的秘旨就从都城发出了。

没有什么特别有用的线索,这些我大概都知道了,只是现在唯一不确定的是到底是谁能劝的动太上皇让他下秘旨,我握紧了掩在袖口的手。最终王大人笑眯眯的带着女儿走了。

晚上我备下晚饭等顾辰颂回来,一直到月上柳梢头他才回来,看我在等他,他眼里的疲惫被笑意所代替。他走过来拉着我的手将我引进屋内桌前坐下,他坐我旁边,看着一桌子的菜式他歪过头问我今日是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我看到他眼里亮晶晶的,像是窗外的月亮装进了他的眼睛。

我笑着给他夹了块鱼,辰颂,这是我做的,你尝尝这像不像当年你在悬崖底下吃到的那条?我笑着说道。他似乎很是诧异,我知道他在诧异什么,这是我第一次叫他辰颂,当然我现在烧的菜已经不再像当年那般了。

晚饭就在这样一片祥和中度过了,吃过晚饭我们休息了,我们各自躺在塌上不说话,这些年我们都是这样的,没有我的同意他从不越界,只是一直拉着我的手睡觉。

我不说话的原因是我在想怎么向他开口说王言芷的事,而他似乎很高兴,将我的手紧紧的握住。良久我转过头去看着他,却还是不知道还怎么开口,我总觉得我这样做的话回伤害到他,但毕竟他以后登基了以后必须有宰相的支持。

思量再三我还是说了,我说我觉得应该有一个能帮到他的人站在他旁边,而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帮不到他,所以我愿意把皇后的位置让出来。其实我知道这个位置一直有人惦记,只不过老皇帝还在,没人明说。

顾辰颂一直望着我,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他的手握的我越来越紧,最后他问我是不是王大人逼我的,我说不是,王大人只是给他的女儿求一个妃位,其他的是我自己的想法。说到最后我的声音小了下去,几乎连我自己都听不到了。

“璇儿,这么多年你是不是从来都没将我放在心上过?”他眼睛发红,眼里星星点点,不知怎的,我突然又想到了我们成亲那晚他的眼睛。如今想来那眼神真的很让人心疼。

怎么会没放在心上呢?这么多年了,他一直陪在我身边,一直待我很好,你早就在不知不觉间成为我最重要的人了啊。这么多年你为我做的也够多的了,即使我是块石头也能明白你的心意,即使我是块冰,也早就被你融化了啊。只是,我不能一直陪你,真的太遗憾了。

我抚摸着他的脸,慢慢地吻了吻他的额头。完了转过身去背对着他,眼泪不争气地流到了另一只眼睛里。他双手紧紧围绕着我,轻轻地在我背上落了一个吻。

“玉娘的玉不是顾辰玉的玉。”

(七)

顾辰颂是笃定了要让我做皇后,以前都是大家默认我这个没权没势的皇后,现在离登基大典还有几个月,顾辰颂愈发高调的带着我出入各种场合,以前她总是把这些都推掉,但现在不管在哪,他都握着我的手向大家介绍这是他唯一地太子妃。而在军营里的皓儿也没有辜负大家的期望,已经从小兵到了军长的位置,大有能接替安定王的势头。

马上就是登基大典了,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我又劝了他好几次,前几次他只是沉默,就当我没说。后来有一次夜深我又一次提起了这件事,他似乎很生气,我话还没说完他夹杂着愤怒的情绪就咬在了我的嘴唇上,我懵了,想推开他但没成功。他恶狠狠的咬着我的锁骨,双撕扯着我的腰带,想要进行下一步。气氛逐渐焦灼起来,可能是由于太紧张,我一口气没倒上来,朝着他的脸喷了一脸血雾。

他瞬间慌了,翻身下塌去呼喊着太医。我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顾辰颂一脸内疚的握着我的手守在塌边,见我醒了紧张的神情才放松一点。我误机是对他笑笑:“太医怎么说?”她闻言身体一顿却又赶紧挤出一个笑容:“太医说恢复的很好。”

其实他不必骗我的,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只是总觉得日子太短了。

“嗯”我点点头。“那王言芷的事…”“璇儿,只要你好好的,任何事我都答应你。”他打断我,将我抱在怀里,还是熟悉的感觉。自从这次病了后顾辰颂不让我多活动,每天各种补品流水一般的流向我的房间。

登基大典的前一晚顾辰颂告诉我他这一生有且只有我这一位皇后,我苦笑着捧着他的脸说到,可我身后什么都没有。他说那些东西他都不要,他只要我,我苦笑着点点头说好。其实我们都知道这不可能。

登基大典,皇后册封大典,和封贵妃大典都在同一天举行,顾辰颂身着明黄色的皇袍一步一步走向我,向我伸出手,我的手搭在他手上,在群臣的山呼中和他一同走向正殿。

以前总觉得封太子妃那次是最累的,没想到这次可比那次累太多了。好不容易结束,顾啊颂赶忙命人送我回了皇后的凤栖殿。我总感觉我的身体时好时坏,就像今天,我感觉自己完全不像将死之人,甚至觉得像回到了当年那般。

晚上顾辰颂来了,我知道他也忙了一天了没吃饭,就在等他一起用膳。用过晚膳后,我本想着今天虽是封后大典,但也是王言芷进宫封贵妃的日子,我就让顾辰颂去王言芷那里,滑刚出口顾辰颂紧紧抱住我,这个拥抱真的太紧了,我整个人都贴在他怀里,他抱着我说:“璇儿,别再推开我了,好吗,即使你心里没我,也不要再推开我了好吗,就让我在你身边陪着你吧。”

我反手抱住他“辰颂,我心里有你,一直都有你。”他闻言看着我的脸随即吻了上来,后来抱着我走向了床榻,没错,他拥有了完整的我……

(八)

成为皇帝后的顾辰颂比之前更忙,不过他每日都会抽出两个时辰来陪我,他从来都不去王言芷的宫里。我也再没劝过他。

日子就这么一直过着,有天有宫人说贵妃娘娘求见,我看见王言芷的时候感叹道她真的很漂亮,她让我屏退宫人有话要说,等所有人出去后她给了我一个小小的带着流苏坠子的玉佩,是上好大学白玉,通体没有一点瑕疵,上面刻了一种并不常见的花纹,只不过墨绿色的流苏上沾了暗红色,不仔细看都看不出那是陈年的血迹。她说这是她父亲让她交给我的,是从当年阿兄的手里拽出来的。我问她这玉佩是谁的,她不回答,只是看着我说道:“你应该让皇上帮你调查。”

她走后我借口想大嫂了让大嫂进了宫,大嫂看到玉佩上的花纹后颤抖着手将一张印着同样花纹的纸交到了我手中。

晚上顾辰颂照例还是来了凤栖宫,我拿出那张纸问他认不认识这是哪里的花纹,他说有些熟悉但想不起来,我又拿出了那枚玉佩问他可认识,他似乎是一眼就认出了,身体略微一顿说到这是他母妃生前就给他的,几年前不慎遗失,问我在哪找到的,我果然还是听到了那个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我从来没感觉这样无力过,我爱上了最不该爱的人,而他一直在骗我,因为这花纹是大嫂从那年那个老乞丐的尸体底下找到的。一阵眩晕袭来我向后倒去,顾辰颂飞身扑过来接住我倒下的身体,焦急的呼喊着来人,我推开他的手哭得撕心裂肺,连带着吐了好几口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裳。

从那以后我不吃不喝,一直坐在她上,任凭顾辰颂说什么我都无动于衷,他怒气冲冲地质问宫人怎么回事,最后禁了王言芷的足,又大步流星的向丞相府奔去,走之前他眼神坚定的说一定会给我一个交代。

两天后的一个黄昏他又回来了身后是阿兄以前的一个部将,不过他现在满身伤痕,我很惊讶他,之前那个老乞丐说全军覆灭,为什么又多出了这个部下。顾辰颂拎着那个部将甩在我面前,那部将眼神躲躲闪闪,低着头道:“二小姐。”没错,爹爹在的时候他是我们的家臣。

在后来他的叙述中当年的真相才慢慢浮出水面,当年确实大殿下和二殿下都去找过太上皇,只不过大殿下提议撤兵回朝,中途被宫女用茶水泼了衣裳,在宫中换了衣裳。而二殿下则为了除掉大殿下登上皇位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说服了太上皇下秘旨继续追击。借此他利用安插在宫里的人将顾辰颂随身携带的玉佩拿到了手,一道和秘旨送到了边关,阿兄向来敬重当时的大殿下,又有秘旨只能继续追击,本来阿兄骁勇善战,受伤了也不至于丢了性命,但二殿下给了他一种药粉,叫他涂在了阿兄的兵器上。

听完这些后我说“对不起,辰颂。”

对不起的不止这一件事,还有我对你的信任少的可怜,从前有人信誓旦旦地说让我信他,我信了,可他却害得我没了阿兄,没了家。于是我不再轻易相信他人。

我叹了口气说我累了,想一个人安静的待一会儿,他遣退众人后把我的头枕在他的腿上,用手轻轻的拍着我的后背。我的眼泪一直流,浸湿了他的一大片衣服。我们就这样一直坐着。

几天后我又去了岐王府,时隔多年以后再次站到这里抬头看着眩晕的日光我竟开始恍惚。我在想这一切是不是都是梦?是不是我又贪玩睡着了,等我醒来或许阿爹阿娘都还在,阿兄会挽着大嫂的手带着我逛街。

我穿了那件初见岐王时元宵灯会上穿的白色素裙,那是阿爹阿娘刚走不久,我的心情低落了很久,大嫂拽着我去灯会散心,一个不注意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人,从此我和岐王就结了缘。

我站在岐王府门前,许多记忆涌上心头,我回过头去看了看顾辰颂,他一直在我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就像这些年来他一直默默守护在我身后。

我吃力的推开那扇沉重的大门,慢慢的走了进去,每走一步记忆就越涌越多,我见到了岐王,他已经很沧桑了,虽然容颜没变多少,但眉眼间尽显风霜,他脸上有淡淡的伤痕应该是前几天顾辰颂来找过他了。

他见我进来从石登上站了起来,石桌上还是放着当年我还给他的那方棋,黑子乌黑发亮,白子通体透亮。仿佛如新。

我坐在他对面,他也跟着坐了下来,我拿起白子和他对译走着剩下的残局,一局终了我赢他败,我把带来的东西一件件的打开放在是桌上,先是几节碎了的玉簪,他看到时眼里的光闪了闪,眼睛亮了起来。

接着是那枚小小的玉佩,我将它放在我们中间像是一道无形的墙。和那里面的时光一起挡在我们中间。

最后是一个盒子,是当年他拿给我装天山雪莲的盒子,这是最后一件东西,也是一切东西的开始。

他的眼神慢慢的暗了下去,低着头不再说话。

“是不是所有人在你眼里都能是棋子?”

“璇儿…我…”

当年我来的时候你说谁都不能阻止你,你还特意提了赵胤的名字,是这个意思吧?你每次都有留下蛛丝马迹,在你看来即使你败了,你也可以把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是不是?

他跨过石桌拉起我的手:“璇儿,我是真的爱你,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他还是那样永远给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我使劲推开他,将桌子上的东西打落在地,指着他说道:“为了我?为了我给我下毒,给阿兄下毒?为了我害死我阿兄?你可知道当年阿兄去的时候皓儿才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我越说越激动,几乎整个人都要颤抖起来。

“当年赵胤看不上我,他只觉得顾辰颂和你才是一对,他出征回来之后便要让你我退亲,你说我能让他活着吗?”

“你!…”我气急了,呼吸一时不顺,又开始吐血,我向后倒去的时候看到顾辰颂正全力向我奔来。“璇儿!”他们几乎同时开口,顾辰玉接住了我,但我依旧在吐血,满脸都是。

顾辰颂扑过来推开顾辰玉,坐在地上抱住我一边拿手擦我嘴角的血一边说让我不要离开他。旁边的顾辰玉疯了一般的冲进内宅翻箱倒柜,最终他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瓷瓶,想要把里面的东西喂给我,顾辰颂不让,顾辰玉说这是解药,于是他俩都手忙脚乱的喂我吃解药,但我实在吐血吐的太多了,刚到口里的解药混着血水一起被我吐了出来。

我举起手来,眼睛已经被血水糊的眼前一片鲜红,“顾…顾辰玉,你要一直活在愧疚中,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如果…如果有来生,我再也不要遇到你。”

顾辰颂抱着我回到了凤栖殿,我的意识已经越来越模糊了,大嫂带着皓儿也来了,皓儿还没来及卸下一身的甲胄,大嫂脸色苍白眼里噙满了泪水,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们了,自从阿兄走后大嫂一直照顾着我和皓儿,她从来没有怨过一句。“大嫂,我要去找阿爹阿娘还有阿兄他们了,你不要哭,不要伤心,下辈子你还要做…做我大嫂……”大嫂别过头去肩膀微微颤动。

皓儿,你要好好活下去,一定要活着才能建功立业,才能继承阿兄的意愿守护河山。皓儿,皓儿,我的好外甥,以后再也没人陪你调皮捣蛋,陪你爬树摘桃了。

大嫂带着皓儿出去后我叹了口气。

辰颂,我伸手去摸他,他将我的手抓住贴在已经湿润的脸颊上,不要哭,我死后将我火葬了吧,等春天的时候找个有山有水的地方将我葬了吧,我最不喜欢冬天了,要记得我,一定要记得我。我最怕别人将我忘记。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当时你来定安王府上,彼时我正沉浸在失去阿兄的悲伤中还未走出来,那时我一直怀疑你和阿兄的死有关系。

我扯着嘴角努力的朝他笑了笑。他说道:“璇儿,那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元宵灯会,赵兄带着我去元宵灯会,说要将他的妹妹引给我认识,我们远远的就看到了你,你一身素色衣裙站在灯火阑珊处,身后漫天的灯火衬的你好看极了,那是我见过最美的风景。”

听着听着我觉得有温热的泪水滴在了我的脸上,我轻轻抚摸着他的轮廓,我的手垂了下去,我慢慢的不再有意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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