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婚女人梦到电线着火又扑灭(女人梦见电线着火又被扑灭)

穿过边界线

梦里估计是我从前短暂工作过的那厂房,即不是南京蒲镇车辆工厂,好像也不像都拉营车辆厂,更不是哪个车辆段。没有看到电焊、氧气枪火花,没有声音,甚至也没有多少人,空荡荡的,台位上没有车。莫非是轨道车坏了。我觉得像有一次我去贵钢找一个朋友,但也没看到钢花飞溅。

侧面有条小街,我顺小街默默地朝前走,好像闻到了什么味。我脑筋塌方,一下子想不起来。我是背着太阳走的,太阳压根不像太阳,像个黑色剪纸的大播簊,呆定定地贴在身后天幕,快接近那灰蒙蒙厂房平顶边缘一条线,又觉得像根粗钢丝绳,非常明显把我身后的天空像用线割皮蛋那样划开成了两半。天和地分开得居然会这样明显,天地都一样混纯,只有切割线突起、清晰。那个剪纸黑鸟正坠落地平线。

“遥远的地平线啊!”我这样思忖。

那么,我是在朝着东方走,这样多少感到有些放心。右手边是高墙,什么砖砌的,醒来后完全忘了。没有电网,没有小树枝,高墙顶部,包括墙体上什么都没有。

左手边却是一大排厂房,一律是盖着的小黑瓦。每个厂房都是那种双开木门,有的门关得严严实实,有两三扇门完全打开,甚至看得见里边微弱火光,还有工人双手挥动、姿势模糊不清正在操作,我想起一次在景德镇看见别人烧瓷器的地方,大概差不多。还有的门只打开了半边,奇怪的是,门口站着小群人,好像在哭的样子。

猛然,我反应过来,这里原来是火葬场的火化车间。我差不多快要走到尽头,对面有堵青砖墙,想继续走只有进那扇打开的门。正在这时候,有个中年工人用手拿着一块冒烟子的骨头,我看出来了是一根腿骨,更像烧好的青杠柴炭,灰白色。我猜他会用什么工具敲打那根骨头,因为从前我当真亲眼见过,人骨头化不完全,只能用工具敲碎,但不可能像梦里这样捏在手上,像拿个牛腿一样,另外那只手(稍转身他连头都不回)还在旁边摸索着找工具。我还没看见他敲,骨头碎块已经在纷纷掉落,我估计瞬间形状不复存在,只有小堆块状物搁台子上。我害怕继续看,转身朝回走,加快脚步,我走回了大车间。

外面非常热闹,旗帜飞舞,我才听说有一艘什么大船下水。原来这些钢轨是把新船送到船坞,我恍然大悟,这是个造船厂。

我想去看看,凑热闹,有没有机会溜到船上去。所有人都在忙,趁他们不注意应该行。我觉得这船朝那个方向开,顺理成章能够追上远去了的太阳,想当然认定坐船上会顺利通过那个边界。我想起火葬场那一幕触目惊心,坐船过去不会受那份罪。

等走出了厂房,外面阳光灿烂,结果是舟山群岛那个沈家门码头。我顺着海岸大堤上走,闻到海风吹来的死鱼虾浓烈气味。

我穿过一个市场,有卖鱼和蔬菜的,但人不算多,接着又朝海滩走,发现海边烧着堆大火。我当场想起来,这是门罗那篇小说《匆匆》里的剧情,朱丽叶女儿佩内洛普的父亲,也就是渔夫埃里克出海死了,尸体面目全非,正在海岸上火葬。我忽然想起开头敲碎腿骨那件事情,好像是不久前被刺客开枪打死那个人。我猜得没错。

我站在一条小河边,对岸山岭连绵起伏,山脚有条灰白色泥巴路,或者说太阳把路晒成灰白色。灰蒙蒙的缓升坡,深绿色灌木丛凝固不动,我想不起来怎么可以过河走到对面那条路上去。面前是邻居、四川人李老板的苗圃,距离太远了,看不清楚那些工人正在移植什么树,一个大吊车正在把树从大货车里吊出来。也许是在装车,就是说李老板接到单生意,疫情期生意也不好,我感觉到他们好久没卖这种需要吊车来装车的树了。我突然看见河对面那条路上有个年轻人扛着树正走得飞快,他拐大弯了,估计是从跳蹬石过河。他从坡脚一口气爬上来,也没有歇气。他力气可真大,在河对岸不觉得,等越走越近,我认定树干有吃饭碗那么粗。应该是颗会结樱桃、开繁盛白花的樱桃树,他偷别人树都不把枝砍掉些,搬运时更轻松点儿。

我已经看清楚这个年轻人了,有二十七八岁,也是邻居。他家房子距我的住处估计五百米左右。我就默默地跟在他后面走。

现实中从我家去他家当然是平阳大马路。梦里走的那条山路却比较窄,说起来也奇怪,我不知道梦见过这地方几次,现实中我想不起来是哪里。有几次是梦到开荒,有一次是梦见烧了山火,我置身于火海逃不出去。还有更神奇的地方,抹斜坡下,梦里那个洼地我也同样梦到过许多次,有分散几栋老瓦房,掩映在小树林中,梦里说是我家,现实中我也从来没有到过,哪怕看见过这地方。有一次梦里我还在那房档头栽棵什么果树。我那个邻居小伙扛着偷来的果树继续朝前走,经过我从前梦里(不是昨天晚上)开荒烧火土那岩脚,过去梦里长着遍地蕨草,所以才引起山火。

这次显得十分荒凉。他即不问我为啥跟着他,也不停下来歇一口气。我发觉他扛着的樱桃树开始结小果子,等再走片刻,那些果子慢慢长大,有些都变成了粉红色。边走边抖,熟透的已经在开始掉,泥巴路上、草丛都有散落的樱桃。我看到他父亲在一个也不知道谁开采过石头的坑里,正弯腰拣石头,他挑选奇石,印着鱼骨架的化石,还是拣到了古人类头盖骨化石,兴奋得直起腰来朝我和他儿子这方向叫喊。

“你爸喊你快去帮忙。”我突然说。

“他不是我爸。”帅气的邻居小伙说。

我站在一棵香樟树下仔细看,哑然失笑,原来是贵阳师范学院农场的韩国柱,我俩从前关系好。我突然想起老韩不是死了好多年了,原来他没死。我也不想过去看他到底拣到了什么石头。小伙扛着樱桃掉光了,又第二次开白花的樱桃树,已经到了他家门口,他父亲和我也是朋友。他父亲的头发现实中完全雪白,像极了这棵樱桃树,就像小伙扛着走时那样,浑身一个劲儿地打抖。那矮小老头从个低矮门(像极山洞)钻出来,手搭凉棚说:“稀客呀!来得真是巧,我刚把茶泡好你就拢了。”

他叫进屋去喝茶。我知道这讨人喜欢的老头应该还活着,去年肺癌死那个应是他兄弟。我猛然想起,邻居小伙许多年前去什么地方打工,替老板架高压电线(我发表在《山花》上的短篇小说《熟透的樱桃》那个原型)从七十米高铁塔上栽下来,人都死多年了,我怎么稀里糊涂跟在背后走了这么长一段路。他家房档头确实有棵樱桃树,这并不是开花季节。我梦里觉得周围有点怪异,茶我就不想留下喝了,他家我更不想进去,掉头朝外走。我穿过小树林中两边长荒草泥土路,来到一个三岔路口。突然有人喊我,站住车转身去,原来是邻居家最小那个弟弟,他站在路中间两条胳膊垂着,张大嘴喘粗气。他埋怨说:

“叫你借钱给我,现在疫情缓和些了,我准备出去打工。你不想借也用不着跑。”

“想借路费,”我问,“你爸同意?”

“不然他养我啊。”对方说。

我无言以对,让他走上前来拿。年龄二十岁不到小伙高低要自己从我裤子荷包里摸钱,我只好等他动手。裤荷包有个破洞,他手伸进去不料摸错地方,顿时,羞得我满脸通红。他立马尴尬起来,吱吱唔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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